“见天地,见众生,见自己。”

诚挚对笔,结有缘人。

帝都人,现居米国,曾居霓虹/爱尔兰,科研人员+攻城狮,学术领域(?)包括神经科学+认知心理学+医学+机器学习+嵌入式传感器系统+人机交互,沉迷于哲社历史。弹琴的。酒饕烟枪,枪迷刀痴,以色列格斗术玩家。游戏狗+足球狗+嘻哈听友。宝利来+lomo+diana玩家。耳机宅。洁癖+整理强迫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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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吹一波】谈雷神3的场景调度与细节刻画

总结超级棒啊而且写得超级有趣!!!(看到喵喵锤大名的时候真是愣了一下hhh)

一条鱼。:

非常长,可能很无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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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周正联上映后,我曾表示尾灯做的转场一塌糊涂,不及雷神3膝盖高度,遭到了一些——errrrr——看片可能比较少的尾灯粉丝——的反驳。他们认为雷神3的转场更加shit,errrr,shitter?有这个词吗?


这位朋友显然不知道,雷神3这部电影虽然“肤浅”,但在细节打磨上是切实做到了丝般顺滑,才把这部“肤浅”的漫威二线英雄三部曲终结作,所谓“下等马”,拉上了今年超英口碑之冠的宝座。


啊对了,票房的话,明天就会有上周末的具体数据,届时雷神3在今年超英市场上的位置就可以明确了。今年它作为一批黑马杀出来,我也是当真始料未及……


JL的话,如果上周末表现不理想,客观的说,下周末虽然是感恩节大假期,但是……皮克斯家的寻梦环游记要来了,那是真的大杀器,烂番茄高达97直接封神,JL票房很可能在它挤压下不会非常理想。


不过票房对比当然不是我写这篇东西的动力,趁雷神还未下映我二刷了一遍,它仍然给我无与伦比的观感,烂番茄92不是影评人瞎,开画首周北美125M的票房也不是观众瞎。写这个东西算是为了记录它的诸多优秀处理手段,给自己留下笔记。因此我也不会在文中批评JL,只会陈列我认为雷神3表现卓越之处。我也不是电影专业的学生,很多用词可能不专业、见解不成熟,还请大家包涵。


本文里我会主要说两点:一是雷神3卓越的场景转换手段;二是故事细节的呼应和“英雄成神”时刻的刻画


另外,本文不涉及整体剧情的评价。我知道有编剧专业的朋友对本片评价不高,认为它剧情过于简单、未能达到更高的艺术水准。这我是赞同的,但同时认为以雷神3的故事背景,如果要达到更高标准,一则不是这个片长所能Hold,二则将会有违它【合家欢】的基调——它需要将阿斯加德陷落的片段讲得令人悲伤、疼痛,比如出现真正的【屠杀】剧情。


片中海拉虽然在对抗中杀光了阿斯加德军团,但士兵全部带着面具和头盔,观众无法看到他们的表情,动作表现也不如JL亚马逊力斗荒原狼那般悲壮;而表现海拉压迫平民的剧情老实说只有一处,也没有出现伤亡或牺牲。对于超英片,“表现苦难”是讲出逼格最有效的办法。假如阿斯加德陷落真的能同刚铎林陷入一般悲壮,托尔的觉醒也会在其衬托下更具有英雄气概。


但显然,这些【苦难】的基调,会削弱雷神3合家欢的喜剧性质和电影吸金定位,另外kiwi导演显然不是很擅长扎克施耐德般希腊式的悲剧,用充满诗意的电影语言描绘英雄战斗、英雄陨落,因而选择了扬长避短,也因之放弃了更大的野心。在这一点上,我一方面觉得导演十分理智,另一方面也很惋惜。


呃,让我们回到正题。


在正文开始前,我们先谈两个概念:1. 何为本文里指的【一个场景】;2. 何为【场景转换】。


我们都知道,一段剧情的出现,必须有一个时间、一个地点。角色A和角色B可以在时间点(1-2)中,于房间C中进行一段对话或者打斗,然后随着时间和剧情演进,他们从房间C走到室外D,在进行一番对话/打斗,进展到房间E,结束了两个人间的剧情。镜头跟随着角色A和B在连续的空间内转换,直到这段连续的空间结束。随后,镜头将从另一个连续空间的起始点,比如H开始。C和H可能是同一时间(1-2)的两个地点,角色/视角不同;也可能是时间(1-2)之前或之后,代表追忆(0),或者代表剧情发展下一阶段(3-4)的故事。


这里,从C到E就是一个场景,从H起,是另一个场景了。


我们这里要说的技术,就是如何平滑的把镜头从一个场景转到另一个场景。


大部分观众可能以为,不就是场景结束后、马上跳出另一个场景吗?比如仙宫剧情结束,cut,直接转到萨卡星?这当然是可以的,简单粗暴,为罗素兄弟和尾灯导演所擅长,不信大家仔细品品他们的镜头。场景1结束,cut,KTV切歌那种cut,出现场景2,同时还得在场景2中,用字幕写上——竟然需要用字幕写上——XX地点,XX时间。佩服之至,懒到家了,真是把观众不当人看啊。


这种场景转换非常容易造成剧情间的跳跃,同时割裂故事,把观众从沉浸感里突然拔出。美队3镜头中的支离破碎感,很大程度由此而来。普通观众可能不知道这是转场做遭,但他们会有切实的感受——烦和乱。


BVS则是正面典范,扎克·施耐德作为导演的水平如何我们可以继续讨论,但他作为画面大师的水准无可动摇,BVS的每一个场景转换,都非常讲究。


BVS已经有很多朋友做过分析,这里我来做一下雷神3,这部所谓的爆米花片,也是工业娱乐电影的巅峰,精致无比,对得起92分里的一个数值。


我给雷神3前十分钟拉了个片。不专业,可能拉得不大对……


第一幕托尔在苏尔拉苏的囚笼中。这里有个很讨巧的地方:导演未用任何字幕,以托尔对他唯一的狱友——一个不知道狗带了几百年的倒霉骷髅——的碎碎念,讲明白了他是谁(阿斯加德的王子雷神托尔)、为啥在这儿(伪装被俘虏以便深入敌后),准备干嘛(解决威胁阿斯加德的麻烦)。信息和笑料都来的很自然。


笼子打开,托尔和骷髅一起掉下,见到苏尔特尔。托尔以两次旋转看不到苏尔特苏的脸为借口,拖延时间,等自己的锤子飞过来。这里的台词看似犯蠢实际一个字都不浪费:每句问答都旨在套出诸神黄昏的触发方式,还搞到了附赠的“奥丁是洛基装的”这个信息,同时也使观众了解到“托尔一直在梦见诸神黄昏这命定的结局”。短短几句信息量很充足。


锤子要来了,托尔立刻结束对话开始斗殴。这里他算错时间的笑话,也暗示了观众“拖延时间是为了等锤子”。这个笑话同样包含着为塑造角色而加入的信息量,如果带了脑子进影院,你会发现它既不多余,也不无趣。


另外,在于苏尔特苏及其喽啰的打斗中,以非常酷炫的特效展示了妙尔尼尔(以防有人不知道,这就是喵喵锤的大名)的力量,一连串快剪加上immigrant song这首每一分钱都值的配乐,在开场5分钟不到的时候,就让观众经历肾上腺素的狂飙。


而托尔的打斗场面,基本可以切分成4个镜头,镜头1. 喵喵锤用法1——直接打人;镜头2.喵喵锤用法2——飞出去打人再自己回来(铺垫奇异博士那里的笑点);镜头3.喵喵锤用法3——转一转,带你飞(铺垫托尔对石头战士回忆喵喵锤的飞翔功能);镜头4.喵喵锤用法4——召唤雷电,带你糊,让你知道这玩意儿是召雷的,雷神就是这么来的。一个镜头,都,没有浪费。这电影简直是掐着秒表塞进去的信息,这才5分钟。


哦对了,所有好电影,都应该是掐着秒表塞进去信息。


然后苏尔特苏狗带了,龙醒了,托尔准备跑了,叫海姆达尔。严格意义上的【第一个转场】,托尔举起锤子大喊“海姆达尔”时画面切换,链接上了彩虹桥场景中斯特尔其说:“海姆达尔是个蠢货,这份工作本该让他暴富”。“海姆达尔”是两个场景转换间的连接点,苏尔特尔处及其紧张的战斗氛围,定在斯特尔其优哉游哉地向姑娘们展示——behold, my selection,德克萨斯那堆破烂——顺便,behold我觉得翻译成“看啊”太普通了,这可是一个很高端的皇室用语,斯特尔其宣布托尔回宫时用的就是“behold,thor odinson”——快慢快这个节奏感非常棒,非常舒适。behold这个华丽夸张的用词非常符合斯特尔奇的性格。


之后斯特尔奇向姑娘们介绍自己的两把枪,des,和troy,连起来是destroy。【第二个转场】,画面在“destroy”这个词出口的瞬间切回龙挣脱链子去咬托尔,链接起来两者的是台词上的双关“毁灭”,龙确实在致力于destory托尔。


托尔对付龙也没有浪费镜头。一言不发扭头就跑,最后一招是把喵喵锤压在龙舌头上(托尔尼玛还说了句“保持住”,好mean啊你锤哥),顺便展示了喵喵锤的特性:除了托尔没有任何生物能举起。开篇至此7分钟,展示完了喵喵锤的所有用法和特色,为此后威胁洛基卸去奥丁伪装,和雨伞=喵喵锤,托尔蓄意破坏奇异博士家具做了铺垫,所以即使从没看过雷神的观众,后面的笑点也能笑出来。


就在锤实在没招了时,【第三个转场】来了,托尔大喊的那句“搞我回去我快没招了”被彩虹桥的妹子听见,链接彩虹桥和苏尔特尔这两个场景的,是声音赋予的剧情连贯性。之后斯特尔奇插剑,通路打开,顺理成章的用彩虹桥特效转回托尔处,形成了视觉上的连贯。


此时托尔被龙追着狂飞——那个横版游戏一样的画面中,龙越来越近了——然后彩虹桥特效出现,一片七彩光芒中,七彩字体的雷神:诸神黄昏转变成血红色,从同样红色凯尔特结中脱出。背后的圆形凯尔特结先从血红色暗淡下来,继而与彩虹桥通路的光圈重叠,托尔从中跳出,回到了阿斯加德。


这个标题出现的时机、出现的方式、画面的融合,完美无缺。


电影最要紧就是开场十分钟,无论是亚瑟王也好,疯狂麦克斯也好,2049也好,这部雷神3也好,我都是从十分钟这个分界点开始跪着看的。


而优秀电影的场景转换手段在雷神3前十分钟一目了然,要么声音连贯,要么画面连贯,要么剧情直接打通两个场景(彩虹桥通路的建立)。


雷神3后面还展示两种直接cut却不突兀的典范:


一种是跟随角色视野的转场手段。托尔在萨卡星被拾荒战士AKA女武神捕捉,被电晕,最后一个镜头是观众以索尔的视野倒在地上,眼睛慢慢闭上、视野暗淡至全黑;下一个场景开场就是托尔的脸糊在飞船底部的玻璃上,慢慢睁开眼睛。观众跟随托尔的视野走过这个转场,尽管其实就是黑屏cut,但是非常自然。


另一种是海姆达尔盗走时空剑,彩虹桥连接的宇宙之镜一面接一面暗淡下去,最后归于全黑,象征彩虹桥通向九界之路被彻底封锁。下一个场景也是从全黑开始,在全黑的4D影院Mode隧道中,托尔被锁在椅子上缓缓推出。这是处理做好的转场之一,甚至让你意识不到经历了一次场景变化,而是全情沉在剧情发展里,和托尔一样专注于了解:我在哪儿,从而开始了在萨卡星的下一段剧情。


虽然场景调度只是电影艺术的一个非常细节之处,但很多时候,正是这些细节打磨了电影,把璞玉打磨成宝器,把糙石打磨成鹅卵。雷神3的剧情或许不过是一盒爆米花、一盘炸鸡排,但这些细节,这些起承转折前后呼应配合上音效、画面与immigrant song,炒出了一盒甜度刚好的顶级芝士焦糖爆米花,和一盘酱料十足的爆浆鸡排。大概没人真的不喜欢吃这些东西。


在场景调度这一个单项之外,雷神3还有非常多的、处理精妙的细节,无论是对剧情承接还是对角色塑造,都十分给力。下面是我边看边记下的一些,夹杂着自己极不理智的感想。



  1. 苏尔特尔问thor,诸神黄昏是一定回来的,你为何要对抗命运呢?thor回答,because this is what heroes do.知其不可为而为,这是全片thor的精神核心,在集结队伍回阿斯加德时,他也说过一遍这句话,最终他独身单挑海拉,也是在贯彻这句话。他单挑海拉的决定,正是所谓“英雄成神”的那一刻,牺牲自己挽救族人。女武神在那里第一次用“陛下”称呼托尔。


  2. 回到阿斯加德后托尔和龙合力吓走姑娘们,跟斯特尔奇互动。我记得只有3-4句话,包括了以下信息:1. 海恩若姆被驱逐(果然是奥丁是洛基变的),2.海恩若姆老奸巨猾地跑了(铺垫他以后出场盗走时空钥匙那把剑),3.斯特尔奇本身是阿斯加德战士,曾与托尔和洛基并肩作战(铺垫他日后反戈和他同样不俗的战斗力)。托尔听完,直接抡起锤子飞回去找弟弟,斯特尔奇跟在后面喊“等等应该先通报国王”,呼应loki之后指责斯特尔奇“你唯一的作用,就是看住桥别让我哥回来”。表达感情和笑点的同时兼顾信息,没一句浪费。


  3. loki编写的同人剧,借演员之口分别表现了洛基对三件事情的态度:接受自己做了错事(侵略地球偷走那啥)的事实,并且道歉;希望获得哥哥、阿斯加德人民和父亲的认可;对自己冰霜巨人的出身看开了。这段同人剧一方面给新观众科普了前两部剧情,一方面展示了loki估计永远也改不了了的任性,同时还暗示着观众——loki在这部里已经不是洗灰,而是洗白金灰了。


  4. loki很可能把阿斯加德治理得不错。人民满脸笑容洋溢还有闲去看话剧,并且显然很喜欢这同人剧——结尾掌声雷动;而且loki也自称他把阿斯加德管理的挺繁荣,甚至说“随便问问谁都可以”。这家伙只是满足于业余时间发展文娱产业,对其他九界放任自流……


  5. thor和loki到人间找爹,第一个场景是一家拆迁养老院残存的牌子。厉害的,loki把爹扔哪儿了,甚至一句话都不用说了。


  6. loki到底还是把thor当哥,听说哥被妞儿甩了,还充满同情地拍了拍他肩。


  7. 在挪威,奥丁消逝的那段戏里,奥丁对loki说,摆脱你的控制很不容易,你母亲会为你骄傲的。这也呼应了之前loki贬低奇异博士是“二等法师”,因为loki自身确实也是法爷……近战法爷。身为一个喜欢近战的阿斯加德人,他自始至终打仗全是小刀捅人,令人深感阿斯加德传统流毒深远……


  8. 在那段对话里,奥丁交代的不但有海拉归来和诸神黄昏的消息,而且还有很多家族传承的意味。他谈妻子、儿子和被自己无奈囚禁的大女儿,结尾处的home这句话,不但呼应了全片结尾时thor带阿斯加德人回地球,而且大大立体了奥丁这个垂暮的神王。


  9. loki是胆小的,在海拉一波炫技后立刻要传送回去。在他的衬托下,托尔已经呈现出了神王的风采:我俩挂了没事,不能把海拉搞回老家。没对比没伤害,这里也是同时推进剧情和人物。


  10. thor的披风原先是双肩的,在萨卡星被人群殴时扯掉了一边,锤哥自己掖进裤腰带里的,想不到这么风骚啊,视头发为生命的男人。


  11. thor短发被剃得参差不齐,那些图腾一样的线条虽然看着很美,但大约是斯坦老爷子“我老了手不太稳”的产物。头一次看到这么骚的改造型操作。


  12. 我们在女武神的描述中,知道海拉曾经试图篡位,远不是重男轻女引发的简单家产矛盾。通过海拉最后决斗前与thor的对话,我们得知海拉其实是憎恨父亲迎接第二子的降生。换句话说,海拉对权力的看重,已经到了要通过篡位来确保王权不会落到弟弟手中的程度。确实是很丧心病狂了。


  13. thor在王座上擎杖震地三下,对应了雷神1开场时,他父亲执行的礼仪。所以说那一刻是“英雄成神”“王者归来”。多少老粉都说那一刻浑身发抖。


  14. 斯特尔其对王子无疑是忠诚的;他投靠海拉,开头是因为胆怯不想枉死;中间担任行刑官,是以为海拉将要征服其他宇宙,他也能借此证明自己;最末倒戈,是因为海拉彻底将矛头对准了阿斯加德平民。destroy双枪的梗也在这里接上了,胆怯之人能跳下飞船,对着死亡女神怒吼,他该是最了解海拉战斗力的人,知其不可为而为,这也是斯特尔其自身“英雄成神”的那一刻。


  15. 女武神在决定跟随托尔之前,洗了头发,暗示她从颓废中重振,导演生怕大家看不出来,还让托尔特地赞美了女武神一句“发型好多了”。这时女武神还表决心说,反正都要死,我宁愿死前把剑插进那个老女巫的心脏。她最后成功了,苏尔特尔苏醒后,女武神一击命中了海拉心脏,托尔随即闪电劈断彩虹桥,将海拉劈下水中。


  16. 托尔最后的“god of thunder”觉醒桥段,也是在片子里反复打磨铺垫过的,从“小火花之神”“雷人”“锤子之神”到“雷神”,这种笑话的渐进,也暗示观众,托尔在全片最终的这场觉醒里,取回了真正的自己。


  17. 诸神黄昏真的是完全按照开头苏尔特尔讲的那个形式进行了,一点儿也不差。


  18. 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有,海拉回到阿斯加德以后,烟熏妆每次出场,都比上一次更加精致。果然是从阿斯加德吸取力量,首先体现在容光焕发上…



其实我在影院看的时候默记了好多,但是12点了,我得睡了……晚安诸位……


雷神3这周末已经就会全下了,在这有限的时间内,欢迎大家再刷几趟!



21 Nov 2017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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